我站在窗边,看着这一座从未让我停下脚步的城市。多年的打拼,让我在这钢筋水泥的森林中找到了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。事业上的成功不仅给予了我自信,也让我有了接母亲来城里同住的底气。
“明天我妈就到,我得好好收拾一下。”我对自己说道。整理房间时,发现多少年前的那种紧张又涌上心头。离家久了,每每回想起母亲的音容,我心里充满了愧疚。当年为了事业执意离乡,把母亲留在村里一待就是这么多年。
母亲到来的那天,天气格外的好。外面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窗帘洒在大厅中,照亮了每一个角落。“来了!来了!”立刻去打开门,相视而笑。
此前母亲并没有来过这样的大城市,尽管电话里都说城市繁华远胜乡村,但这亲临其境的舒适和便利是她第一次真实感受到。接过她的行李,带她走进已经收拾一新的房间,看她满意地点了点头:“你这样子收拾得比过年还兴奋。”
“那是自然啊,这叫欢迎仪式。”我开起玩笑,母亲随即爽朗地笑了,屋子里充满了久违的欢声。
接下来的几天里,我带母亲在周边走走,给她介绍周围的邻里和近处的社区超市、市场。一路上母亲的好奇心让我忍不住想起她在田里忙碌的模样。对于这些繁忙的都市新景,她就像一个孩子一样兴致勃勃。
母亲虽嘴上说不适应,但我知道,她心里其实有点动心。在城市里,她害怕的是自己难以融入。那天晚上,她拖着一丝小忐忑,跟我一起去了一趟广场。
见了人群,母亲立马变了样儿。乡下时候的拘谨不见,换上一脸欣喜。那一次,她加入广场舞队频频回头看我:“你看我,跳得还行吧?”看见她专注而开心的眼神,我心底的某些凉意仿佛都一下子融化了。
然而,为她置办厨房那天,不经意中,我发现她爱吃的副食中,竟有一样我特意囤货的,她几乎一点没动。奇怪之余,我没立刻明说,只调侃她:“你不是说这些你最爱,怎么没见少呢?”
那一刻,疑虑在我心中埋下了种子,我开始意识到,也许她需要我更多的关注。在这繁华的城市中,有些东西是她从未面对过的。我们的城市生活并不总是如表面那么光亮,她未知,我理当成为她的守护。
即便多年来的孤独和隐忍,她依然微笑着面对,而在这微笑背后,是否藏着无法诉说的困惑和困难呢?
日子一天天地过,母亲渐渐适应了新的环境,而我依然忙碌于工作与生活之间。一个周末的下午,我决定花点时间来整理厨房。窗外的阳光依旧灿烂,为屋内的事务留下一片温暖。
我手里拿着抹布,从灶台的油渍到柜子缝隙都不放过,怀着想给母亲一个干净厨房的心情。就在这时,手不小心碰翻了一个纸袋,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。略显急促地捡起,意外发现其中夹着几张没破损的纸。
起初我以为是些简单的购物清单或者是常规的票据,然而展开了其中一张,却看到上面清楚地印着医院的字样。我心一紧,定睛细看,字里行间透漏着母亲的病情。那一刻,浑身血液仿佛都凝固了。
环顾四周确认母亲不在厨房,我索性坐在地上,忍不住回想起她从初到城市时那一抹微笑,和一路以来她小心翼翼的举动。思绪如潮,心底有种说不出的愧疚和惶恐。原来一直以来,我自以为的体贴,却忽略了她真实需要关爱的那一面。
晚上,等到母亲在阳台上收拾完回来进屋,我做好了晚餐,等待机会来面对面和她谈一谈。桌上的南瓜糊汤她最喜爱,整个厨房都弥漫着温馨的香气。
“吃饭啦。”我唤她到桌前,把器具摆弄了一番。“你先说,”她还没动筷子,支前一个话题打算绕开,“又是你帮我搞得这道菜。”
“是啊,为了换个方式和你谈谈。”我试图以轻松语气开场,但难免有些紧张。果然,她顿了顿,把视线从碗中移开。
“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?我不想耽误你,不想成为你的负担。”她的语气透着无奈。
“你就决定隐瞒下去,一直假装没事吗?你知道这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?”话音颤动中,眼泪几乎忍不住。
厨房一片寂静,窗外灯火映入我们心间。她叹了口气,看向我:“我想的,就是让你轻松一点。”
“但是这不轻松,我不希望事情都依靠你独自承担,特别是这种事。我...如果我不能与你一起面对,那我还能做些什么呢?”
“别这样,我真没想把这事压在你身上。”她继续说着,言辞中流露出一丝不安。
就在这一刻,我意识到与其将事业与分身的责任固定于某个高度上,我更应该把她放在首位。虽经历许多,可对于母亲而言,这一切或许才是她真正需要的。做出选择并不难,只希望能为她多尽些责任。
厨房的灯光晕染在她的脸上,那份知足与平和令我心里悄然放下担忧。也许这将是一个新的开始,而我希望能把余下的时光都倾注在她身上。
在医院接受了一段时间治疗后,母亲情况好转不少。我心中暗下决心:是时候带她回老家去了,那是她一生的根,也是她最熟悉和喜爱的地方。
“可你的事业怎么办?就这么放下了?”她总是为我考虑,总是以为自己是个负担。
“什么也比不上你重要。我可以找到平衡,会在家里工作。”我坦然回应,虽然心里还有些不安。但让她安心,是我此刻最大的心愿。
几天后,我们启程回乡。一路上,飞卷而过的山水如同孩提时的记忆,母亲不时看向窗外,眼中满是欣喜,像是回到了久违的故乡怀抱。
车子驶入村口,泥土清新的味道迎面而来,久违了的、让我和母亲都太过熟悉的乡村空气。家仍旧是那座瓦房,屋檐下晾晒着玉米和辣椒,在阳光下泛着金色的光芒。院中,大黄狗看到我们归来,摇着尾巴欢快地叫着。
我提着行李进了屋,母亲跟在后面,轻轻抚过房门,指间划过那依旧如新的木质纹理。屋子里不见一丝灰尘,是弟弟一家平日来帮忙打理的。摆设没有变,只是多了几分干净与温馨。
“还是这里舒服啊,”她坐在那张木椅上,怀旧的目光游离在房梁处,“没有嘈杂,安静。”
第二天,我们一大早便出门走在田埂上。晨风轻柔,草露微凉。远处鸡鸣和近处的蛙唱交织成和谐的乐章,村庄的生活在这样一个清晨中静悄悄地苏醒。
“走慢点,小心田里的水。”我扶着她,她步伐虽然稳重,还是难免因田间的小石头稍显迟缓。
“没事,年轻时我跑得比哪儿快。”她玩笑似的回应,脸上绽放出孩子般的微笑。
沿途的野花在晨曦中摇曳,潺潺溪流穿过村边,映出我们母子俩的影子。停在一处田间小土堆上,母亲看着不同于城市的炊烟,长长舒了一口气。
“城市有城市的好,农村有农村的悠闲。看你这样陪着我,我真是觉得日子过得...”
“没什么不好的。以后我们在这过得舒心些,不再有其他烦恼。”我赶紧打断她,言语中带着一种希望。
太阳渐渐爬上天空,地面上的露水开始蒸发,田野也慢慢有了声响,牛羊的嘶鸣远远传来。时光仿佛在此刻凝固成一幅画,嵌入我与母亲心间。
看着她眼中那种久违的满足,我知道自己做出了一个正确的决定。无论过往如何,在这里,我们仍旧是归乡的游子。
她依偎靠着我,轻轻地说:“想不到我们到了这一步,竟觉着回到了小时候,日子过得真快。”
是啊,家是什么?是心底那份从未改变的牵挂,是每一个日出的安好,是每一个夜里的梦境。母亲是我的家,而我又何尝不是她梦里的归宿呢?